雪皇。
那个传奇般的穿越者，在她生命中最后的一百多年里，一直都无比孤独。
虽说有许多许多人陪伴着她、可是终究没有一人是她真正的“同乡”，也没有一人能完全听懂她所说的那些话语。
如今的律堂长老颜千红、当年是雪皇座下最聪慧的孩子。
颜长老记得雪皇曾说，在她的家乡、有一种威力巨大的兵器，名曰“战略核导弹”。
只一颗，就可令山崩地裂、河流改道。
在她生长的年代，许多势力都大量拥有这种兵器、但谁也没法做到完全拦住对方投来的同类兵器。
也就是说，攻击远强于防御。
如果真的开始发动攻击，最终只能是双方相互毁灭……在战后的废墟上挣扎求生。
雪皇说，仙术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兵器呢？
用仙力杀死别人的方式有无数种，而防止自己被杀的方法却不多。
有谁会从早到晚不间断地在自己身周支起防御屏障、然后用怀疑的眼神审视着周围的每个人呢？
心智成熟、念头通达的大修行者们，尚能互相保持威慑而不开战……但是那些不成熟的人呢？
“每一个孩子都是一颗行走的核弹。”
许多天赋异禀的孩子，在她们的少女时期，就已经无师自通地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。
不需要念经打坐，只需要每天吃吃喝喝、就可以让这种力量不断膨胀。
当她能够弹指间使人灰飞烟灭的时候，她会不会随意地杀死那些不小心激怒了她的师兄师妹、随意地碾死那些她不喜欢的长老？
只要有一个人这么干了，后面就可能会有无数人效仿……
而门派能做的、只能是在悲剧发生之后把罪魁祸首杀死。
可是，到那时，也许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。
“就像那些校园枪击惨剧……”那时，雪皇的言语中透露着悲伤，“算了，你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枪击。总之，心智不成熟的人手中握有过于强大的武器、恐怕不是好事。”
从门派创立的第一天开始，“善良教育”就成了核心中的核心。
仙术学堂里没有排名、没有比试，长老从来不给孩子们设定目标，并且禁止一切攀比和孤立……只希望大家能够心理健康、快乐成长。
一旦出现不和谐的迹象，律堂就会暗中介入，对目标进行潜移默化的思想引导。
而这整一个体系中，最大的缺陷就是……外来者。
外来者会描绘外边的“美好世界”：“只要努力，就可以成为人上人。只要诡计多端、智力超群，就可以将别人踩在脚下。”
某些居心叵测的外来者，会在单纯善良的孩子们耳边循循善诱——
“谁不喜欢装逼？谁不喜欢炫耀？谁不想要被无数小弟吹捧谄媚？”
“凭什么你作为天赋异禀的修行者、要和别的那些普普通通的家伙平起平坐？”
傲慢是每个人心中的种子，而外来者将其播在心灵的田亩之中、使之生根发芽。
……
“这，就是我们之所以会成为如今模样的根本原因。”颜长老对宁秋说道，“我们保持自己的封闭，排斥外来者，只是因为我们不想变成他们。”
“我理解。”宁秋点点头。
终于听完了颜长老的全部故事，宁秋此时也是心情复杂。
颜长老给她递上一杯茶：“也许我们排外的态度让您受惊了。”
“没事没事。”
宁秋看着墙上的雪皇画像，不由得对这位前辈心生几分敬佩。
那是一位高挑纤瘦的女性，披着兽皮大衣、手中拄着剑，站在狂风呼啸的山巅，双眼望向雪海彼岸的蔚蓝天际。
“长老，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。”宁秋说，“您说雪国的孩子都是好孩子。”
颜长老自豪地微笑道：“当然。”
“那么，那些坏孩子去哪里了呢？总有一些人性格乖戾、冲动易怒、听不进别人的劝说……”
“哦，那些啊。确实会有极少数的几个，屡教不改。”颜长老轻描淡写地说道，“都被我律堂处理掉了。”
简简单单的“处理”两个字，听得宁秋一阵心惊。
“这是必要之恶。为了多数人的福祉，有些事情总得需要有人来做。”颜长老悠悠地说，“也许在以后更开明的年代、人们会以此指责我。但我始终认为我没有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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梨绘在律堂门口等了好久好久。
长老说，她可以在里边一楼的椅子上坐坐；但梨绘固执地站在外面望向四楼漆黑的窗子，因为那里是律堂长老办公的地方。
外边的气温很低，她裹紧了大衣，在手中升起火焰。
火苗不断地跳动，她的心绪也随着风中的火舌七上八下。
不知等了多久……像是过了几百年。
终于等到宁秋出来的时候、梨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哇地一下哭了出来。
一边哭一边跑上去，紧紧地抱住她的小乖乖。
相聚无言，惟有泪千行。
直至宁秋快要喘不过气来了、梨绘才有些不舍地把她松开。
“对、对不起。”梨绘结结巴巴地道歉，嗓子里还带着哭腔，“呜呜呜，我、我好怕失去你……虽然我觉得她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、但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你，我、我……”
“梨绘姐姐，我没事，我很好。只是长老邀请我多聊了一会儿，害你担心啦。现在我们一起回家吧。”
宁秋踮起脚尖，用手轻轻地擦去梨绘眼角的泪痕。
指尖划过她的耳垂、还有柔软的脸颊，一路触碰到她的脖颈。
“回家……”梨绘破涕为笑，“小乖乖，你愿意承认那是你的家啦？”
“嗯。”宁秋点点头。
她牵起梨绘姐姐的手，想要向前走去。
梨绘却不知怎么的依然怔在原地，好像还在回味着她的话语。
昏黄的灯光下，宁秋回眸一笑，无比动人心魂。
“还不走呀？快跟我回家吧。”宁秋调侃道，“来吧，我的好房东，我的好姐姐。”
“呜哇！”梨绘开心地扑了上去。
静谧的雪地上，两个穿着大衣、裹着围巾的女孩一追一跑。鞋子踩动松软的雪花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。
欢乐的笑声随风而去，只留下两串浅浅的脚印，延伸向那灯火闪烁的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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